希默達在她的辦公室來回踱步。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喜歡去布恩克斯動物園。在那兒她看到一只老虎在它的籠子裏來回踱步。她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頭猛獸要這樣不安地一直走來走去。現在她明白了：也許它也感到了陷入牢籠——不是肉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牢籠的痛苦。

她該怎麽對付範·德瑞林呢？

沒有他的犯罪證據，她就一籌莫展。現在她只是感覺到他有問題，說他也是奎特斯的一員，她需要證據，而惟一能找到證據的地方就是他的電腦記錄。從法律上說，她是不能看他的電腦記錄的，除非她能得到一道法庭的命令來迫使範·德瑞林打開他的記錄。問題是至少有一個法官是在為奎特斯工作的。如果希默達找錯了法官，那麽有麻煩的就會是她，而不是範·德瑞林。

還有，該怎麽對付奎特斯呢？

希默達現在知道有三個人是它的成員——蒙塔婭法官，現在被關在監獄裏；馬頓·斯科特，現在在某地成了吉尼亞和特瑞斯坦的俘虜；還有範·德瑞林，是她動不了的。蒙塔婭已經被註射了丘紮克針劑，並說出了她知道的一切奎特斯的計劃。希默達已經看過了口供，知道奎特斯打算在逃離地球之後釋放末日病毒。這會引起全球網絡的崩潰，而隨後人類的文明就會遭到毀滅。醫院、機場、城市、住宅——所有的一切都連接在全球網絡 上。如果網絡崩潰，其他一切東西都會崩潰——糧食生產會停止、醫療救護會癱瘓、急救車會無法開動。航空會停頓、城市會消亡、住宅會鎖閉。紐約市的災難已經證明了這有多危險——當末日病毒第一次釋放時，上千的人死在被鎖閉的住宅中。

惟一的好消息是這種病毒已經不存在了。只要斯科特的計算機被燒毀了，就再也沒有末日病毒存在了。沒有它，奎特斯就不能發動攻擊了。

忽然，一個想法非常清晰地出現在希默達的腦海中。

她考慮了十分鐘，然後，她急忙與仍在極地監獄的陳彼得通了話。如果她判斷正確的話，也許，他們能拿到需要的證據來一勞永逸地解決掉奎特斯……

陳彼得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看著希默達，問道：“有什麽麻煩嗎？”

“只是一個想法而已。”希默達回答道，“奎特斯打算飛往火星。他們認為斯科特一接到通知就會放出病毒。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經抓到了斯科特，病毒也毀掉了。在斯科特的終端燒毀之前你從中得到了多少信息？”

陳彼得笑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想法了。答案是我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息。我會再裝一臺終端，在上面設上斯科特的口令和賬戶信息。這樣，當奎特斯聯絡斯科特的時候，他們實際聯絡的是我。”

“好極了。”希默達感到局勢最終朝她的這一邊轉化了。也許她的想法並不是那麽瘋狂。“當他們與你聯系的時候，同意按照他們的命令釋放病毒。然後他們就會通知他們所有的成員離開地球到太空中匯合，然後飛往火星。”

“你等的就是這個嗎？”

“不！”希默達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能不能辦到。我還在召集志願者接受丘紮克針劑註射以證明他們的忠誠。但這是一件很艱難的工作。大多數警官認為那樣被盤問是一種恥辱。他們中的大多數很可能是忠誠的——他們只是不想被迫去證明這一點。而那意味著我不能信任他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組織起一支太空突擊隊去逮捕奎特斯的成員。我祈禱我能做到這一點。但至少我們能找出計算機控制中心中隱藏的叛徒。”

“那就是你的事了。”陳彼得說，“很高興我用不著去對付這件事。”他咧嘴一笑，“你知道我很喜歡這種用不著做決斷的感覺。”

“可別習以為常，你這家夥，我絕不想在這個位子上多待一秒。你一回來，我就把這個位子交還給你。”

“你為什麽認為我想待在極地監獄裏呢？”陳彼得又對她笑了笑，結束了通話，準備開始工作。

希默達微笑了。知道她可以再次信任陳彼得使她感覺好多了。至少有那麽幾個你可以絕對信賴的人真是太好了。曾經有那麽一陣，她感到自己完全是在孤軍奮戰。

她給她的秘書塔拉——另一個她可以絕對信賴的人，打了個電話。

希默達在可視電話上向她解釋了一切——盡管塔拉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一切，因為她有偷聽的習慣。

“我要你做的就是，”希默達最後說，“等著我們收到陳彼得的消息。一旦知道了奎特斯在太空匯合的時間，就以我的名義向計算機控制中心的每一個成員發一個通知。告訴他們在這個匯合時間之後一小時要召開一個緊急會議，而且每一個人都要親自出席。然後，當會議開始的時候，我要你追蹤所有不能親自與會的人的全息影像的發送地點。”

“如果他們的影像是從太空發來的，那麽他們就是叛徒。”塔拉明白了她的意思。“明白了，頭兒。我會把這當做頭等大事來辦。我們會搞清楚的，我保證。”

“希望如此，”希默達說，“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們還有更多的詭計。比如說範·德瑞林吧，他就是個聰明絕頂的家夥。”她皺起了眉頭。“說到他，你知道他在哪兒嗎？他整天不露面，這是不正常的。他幾乎不離開辦公大樓。而且他說好邀約我吃晚飯的，也沒兌現。”

塔拉點了點頭。“他看起來很喜歡你，頭兒。”

“讓我們看看當他在極地監獄的時候還怎麽約我吃晚飯。”希默達冷冷地說。希默達承認範·德瑞林是相當有吸引力的，但是知道他是個罪犯這一事實卻改變了一切。

“我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在哪兒，”塔拉說。然後她狡黠地一笑。“我想我會以你的名義接受他的邀請去吃晚餐，然後看看他安排什麽時間地點。那樣我就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去追蹤他的電話了。”

“你這淘氣的姑娘！”希默達正要表示反對，但是塔拉已經大笑著沖出了辦公室。

現在希默達必須解決她的下一個問題：火星上的事該怎麽辦。

希默達沒有十分關註新聞眼的報道，因為她太忙了，但她也聽說了火星上有民眾騷亂發生。在奎特斯打算逃往那裏的時候發生這樣的事不可能是巧合。她走到辦公桌前調出了所有最近有關火星的檔案。她必須弄明白那裏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制訂一個計劃。

從技術上講，盡管她是計算機控制中心的安全部主任，她也無權幹涉火星的事務。火星是一個獨立的星球，有自己的執法部門、法庭和政府。但她可以向當局提出警告，建議他們采取行動。翻看著那些檔案，她開始感到十分不安。

有關火星的新聞報道十分模糊——看來那裏采取了一定的新聞管制。但是那裏存在著一定程度的民眾騷亂，有些還涉及到了警方。她更仔細地看了看這一部分。看起來好像當地的警察背叛了行政長官。奎特斯一定也滲透進了火星上的警察組織，並且試圖利用他們來接管火星。幸運的是，行政長官看來已經控制了局勢。也許奎特斯將無處可逃……

這時希默達突然想起了什麽。如果警方背叛了行政長官，那麽他行政長官又是怎麽贏得勝利的？除了那裏的警察，火星上沒人有武器……她把這部分檔案抽了出來。汗水開始流了下來。行政長官從地球調去了宇宙戰警平息叛亂，他的請求是在叛亂發生前一星期提出的。而派遣宇宙戰警的命令是由範德瑞林簽署的。他和陳彼得都沒有看到行政長官請求增援的報告。

這可糟了。希默達坐回到椅子上，集中精力開始思考。火星上的警察沒有發動叛亂，他們是在與一個腐敗的行政長官作戰！那個人曾經襲擊了地球上的警察部隊，就因為奎特斯的人願意出他要的價。

這就使事情難辦得多了。當奎特斯的人到達火星之後，就不能像她希望的那樣，簡單地要求行政長官逮捕他們。那個人是他們的同黨。這意味著如果範·德瑞林和其他奎特斯的成員逃到火星上的話，他們將會逍遙法外。這是決不能接受的。

她查了一下派往火星的宇宙戰警的檔案，發現他們是從全球各個單位抽調來的。這使她有了希望。範·德瑞林已經把警方內部的大部分叛徒派到火星上去了。

奎特斯在地球上的可用的行動人員就肯定不會太多。或者說她自己希望如此。

希默達給紐瓦克的施瓦辛格太空港打了個電話，命令三架沖壓式噴氣船及其機組人員待命。隨後她命令值日官集合人員，一接到她的命令就登機行動。只要她一發現那些叛徒，她就會指揮她的下屬出擊，抓住他們。

勝利在望了！

在奎特斯行動之前，她沒有什麽更多的事要做。他們一動，她張開的大網就會收攏，希望這張網能把所有的叛徒都網住。但是，她還是懷疑這一切是否會這麽簡單。對方有範·德瑞林這樣一個重量級人物，她必須隨時做好準備應對不測。

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開始思考最後一個煩心的問題：特瑞斯坦。

也許希默達在這個問題上過於草率了。不管怎樣，她最好再查一查特瑞斯坦的情況。如果那個孩子確實是無辜的，那麽就真的還有個瘋子正在什麽地方逍遙自在呢。通常，她會認為這是個瘋狂的主意。但是這些天來她已經看到了這麽多瘋狂的事情後，她已經分不清什麽是可能，什麽是不可能了。

但是怎麽驗證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呢？最佳的辦法就是看看她是否能找到那個克隆人的什麽證據。

她知道有些地方有非法的克隆手術。而且，她碰到過計算機控制中心成員丹尼斯·波頓的克隆人。她不知道那個老人是不是知道那個克隆人的事情。但她不能迫使一個地位如此之高的人註射丘紮克針劑並接受詢問。但還有別的辦法……

她給艾米麗·丹瑟博士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有人接了。世界上所有著名的醫學工作者都知道從計算機控制中心打來的電話是不能不接的。  希默達從艾米麗·丹瑟滿頭的白發和滿是皺紋的黑皮膚上判斷她已經有六十多歲了“博士，很抱歉打擾您，”希默達說，“您肯定在做什麽重要的工作。”

“是嗎？”丹瑟博士哼了一聲，“嗯，你錯了。剛才我正在玩兒《太空歷險》的第四集。你有什麽事？”

“我有理由相信存在著一個非法的克隆實驗室。”希默達說。

丹瑟博士又哼了一聲。“可能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知道至少有三個。那又怎麽樣？”

很顯然，丹瑟博士是個不容易相處的人。但她可能會幫上大忙。“一個大約十四歲的男孩兒聲稱他有一個克隆兄弟。”希默達接著說道，“你知道我怎麽才能查出他的話是不是真的嗎？”

“這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了，”丹瑟博士回答，“你不大懂克隆的事，是嗎？”

“我只知道你可以克隆綿羊，而在人體上做任何克隆實驗都是非法的。”

“小兒科，”丹瑟博士揮了揮手，回答道，“這一行不做人體實驗是愚蠢的。這項法令的通過絕對是恐懼的產物。一旦涉及到人，做出何種決定就取決於膽識，而不是頭腦。不管怎樣，肯定有地方在做非法的克隆研究。通過禁令告訴人們不要去做這種研究並不能消除他們對科學的好奇心。科學家只會想個辦法繞過這些法令設置的障礙。我們的好奇心都出奇地強，要不然也不會幹這一行了。”

“你能不能不說這些，給我一個簡單的答案？”希默達問，“如果有一個地方克隆了一個男孩兒，我怎麽才能查證這一點呢？”

“這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了，”丹瑟博士重覆道，“克隆與其他任何制作過程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法，而且他們試圖把他們的制作方法對別人保密。”

希默達開始明白她的意思了。“有點兒像給一部著作加上版權保護一樣？”

“完全正確。所以，如果你拿個DNA樣本來給我化驗一下的話，我也許能夠告訴你這是誰的手筆。”

希默達點點頭。“我有兩份樣本。”她答道。她的檔案裏有波頓的克隆人的，還有從特瑞斯坦身上抽取的DNA。“那有用嗎？”

丹瑟博士舉起了她的手。“沒那麽簡單！”她說道，“我說過我能告訴你那個克隆人是在哪兒制造的，可沒說過我願意告訴你。看來你沒意識到牽扯到的人很可能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會就因為你低聲下氣地問我就把他們出賣給你。”

希默達猶豫了一下。“我想，從法律上講這些人都是罪犯，這一點不會改變你的立場對嗎？還有，隱藏犯罪活動的證據本身也是一項罪行？”

丹瑟博士又哼了一聲，“那麽，把我關起來吧！”

“我不想逮捕你，”希默達被激怒了，“我只想知道那個孩子說他自己是個克隆人是不是真話。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是無辜的，而他的兄弟就是有罪的。”

“這還差不多！”博士搓了搓手說道，“好兄弟，壞兄弟，哦？聽起來很有趣。”

“我可不認為這有趣。”希默達調出檔案，把它傳給了丹瑟博士。“要多長時間你才能告訴我這兩個人是不是克隆人，還有他們是在哪裏制造的？”

“第一個問題我可以立即回答。”丹瑟博士指著那個死人的DNA圖像說：“這個人很清楚是個克隆人。看看這一段。”隨後她聳了聳肩，“好像你能看出來一樣！相信我，這個人絕對是個克隆人。”

希默達當然知道這一點。她把波頓的DNA發給丹瑟博士只是為了看看丹瑟博士的技藝到底如何，“另一個呢？”

“這個要有趣得多了，”丹瑟博士回答道，眼中閃出了興奮的火花，“我可以判斷，這不是一個直接克隆體。”

“那麽說他不是一個克隆人了？”盡管希默達不相信特瑞斯坦的話，但證實了這一點後她還是感到很失望。她已經開始希望特瑞斯坦說的是實話了。

“我說他不是了嗎？”丹瑟博士尖刻地反駁道，“我說他不是一個直接克隆體，女士！我的意思是他的DNA不是簡單地從另一個人身上取出，貯藏在瓶子裏，然後再長成一個新人的那種。但他也是一個克隆人。做得非常、非常出色。能做出這樣傑作的人全世界不超過六七個。我是其中一個，所以也就只剩下五六個人了。可愛的作品——你是欣賞不了的。他是人類的新品種。”

“什麽？”希默達越聽越糊塗了。

“他的不是從一個人身上取出的。這個孩子不管是誰做的，他做得絕了，這裏最少有六個人的片斷拼在了一起。”丹瑟博士完全進入了角色。“顯然他是為了某種目的而特別制作的。至於是什麽目的，我還要再做更全面的分析後才能認定。”

“要成為個電腦天才。”希默達說。

“我就是個電腦天才。”丹瑟博士傲慢地回答道。

“我指的是做這個孩子是為了培養一個電腦天才。”希默達咬了咬下嘴唇。“有沒有可能制造了不止他一個？”

“這幾乎是肯定的，”丹瑟博士表示同意，“如果你在做這麽一個覆雜的東西，你就需要做幾個備份以防出現什麽意外情況。還要檢查培養方式，確定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如果是我在做的話，我最少會做十個。”

“十個？”希默達被這個想法驚得目瞪口呆。

“嗯，我不會把他們都做成成品的。”丹瑟博士回答道，“但我肯定會完成兩到三個的。要是在什麽地方沒有跟這個孩子一樣的人我才奇怪呢。”

這麽說特瑞斯坦講的是實話！希默達感到深深的愧疚。她簡單地認為他就是那個謀殺犯，根本就不聽他的解釋。她以後會為這一切做補償的。“你能告訴我這個孩子是在哪裏培養出來的嗎？”

“這有點兒麻煩，”丹瑟博士回答道，“這重要嗎？”

“生死攸關。”希默達說，“毀滅紐約的病毒就是由其中的一個克隆人編寫的。我必須在他再次放出病毒之前把他抓住。”

丹瑟博士滿面愁容。“那樣的話，我就要全力協助你了。我的弟弟在他紐約的公寓裏死掉了。我要找出為此負責的人。我馬上開始工作，一有結果就會通知你。”連“再見”都沒說，她把電話掛斷了。

希默達坐回到椅子上，開始考慮她所聽到的一切。她必須找到特瑞斯坦跟他談談。她對他太不公正了，她要補償這一切。但現在找到他的克隆兄弟是更重要的事。奎特斯也許沒有末日病毒了，但是那個孩子可以隨時再把它制造出來。她必須在此之前把他抓住。

她的臺式電腦發出了蜂鳴聲，塔拉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有消息了，頭兒。”她面無表情地說。

“正是我所需要的——壞消息。”希默達嘆了口氣。“好吧，什麽消息？”

“我找到範·德瑞林了，”她的秘書說，“他肯定不會親自參加你的會議了。他已經在‘俯瞰’號空間站上了。”

在空間站上？

希默達感到一陣眩暈。

他已經逃走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